新华社合肥4月2日电 题:格桑花开:一个汉族妈妈和40万个藏族孩子
新华社“中国网事”记者陈先发 杨丁淼 刘美子
格桑花,寓意“爱与吉祥”,是藏区的吉庆之花,有着顽强的生命力。
14年前,在一个汉族女人的倾心浇灌下,一朵开在安徽的“格桑花”,成为西部藏区许多贫困学生内心温暖的依靠,助力他们构筑未来和梦想。
她是40万藏族孩子的“妈妈”:格桑花西部助学组织的创始人--洪波。
助学:从100个到40万个
1996年,洪波27岁。那一年她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,那里的神圣与美好令她着迷。但她没想到,八年后的一次偶遇,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。
“阿姨,你要买虫草吗?”2004年,在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的曲麻莱县,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心里攥着一根虫草要卖给洪波。
两个小女孩卖一根虫草?原来姐妹俩家里穷,靠卖虫草攒点学费。即便运气好,能卖掉,也只能供一个人上学。
“每年行走在青藏大地,看的都是美丽的风景,结交着善良淳朴的朋友,但从未想过还有上不起学的孩子。”洪波说。
14年前,一个藏区孩子一年的学费是200元,洪波毫不犹豫地承担了姐妹俩的学费。她还许了一个愿:帮助100个孩子上学读书。她也深知一个人力量毕竟有限,想发动更多的人,一对一地长期助学。
“人活一辈子总是要为别人做些事情,有些人只是缺乏机缘,那就由我们创造这个机缘。”洪波说,这就是她创立“格桑花西部助学”的初心。
如何找到最困难的孩子?怎么把钱发到孩子手里?这是“格桑花”起步时最大的难题。做好医院本职工作外,洪波攒下所有假期实地走访核实,几乎走遍了青海的每一座“村小”。
在青海山区,常常遇到洪水、塌方、泥石流。遇上洪水,常跟着向导跳到水里,找到结实的河床,让车开过去;遇上塌方,便徒手搬碎石,让车从缝里钻过去。
帮100个孩子上学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。五千、一万、五万……数字增长的背后,洪波领着格桑花志愿者一道秉持初心,艰难前行。
2008年,洪波借去西藏传递奥运火炬的机会顺道考察,不巧碰上塌方,在邦达到昌都的途中失联了,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高原上艰难徒步2个多小时。
为了不愧对每个助学者,洪波对工作程序非常严苛。刚开始,给孩子发钱要填表格、按手印,藏民们不理解为什么钱捐了还要一一反馈。但在洪波看来,没有精准的反馈,就没法向捐助人交代。有时为了查清几百元的学费发放情况,她会在荒凉的高原上跑一整天……
有朋友劝洪波放弃,但她笑称自己是“被坚持”。这一坚持,就是13年。
2009年,“格桑花教育救助协会”在青海省民政部门的指导下正式注册成立。截至2017年底,格桑花捐助人达30万,募集并投放的捐助金1.5亿元,为6万名藏族学生提供了一对一捐资助学,各类教育项目共覆盖了40万藏族孩子。
善的接力:每一个故事都需要一个“后来”
吾金仁增是格桑花一个特殊的“幸运儿”。
2007年一天,玉树称多县清水河小学的学生吾金仁增在建筑垃圾里捡到一个雷管,误以为是炮仗,拿在手里点着了。巨响后,右手血肉模糊。这一年,他只有12岁。
当时的清水河没有卫生所,吾金仁增家也没有钱。一场跨越千里的网络公益施救行动随后展开。
炸掉几个指节?骨头还能找到吗?格桑花的志愿者一边请专家拟定救治方案,联系可以做指骨移植的医院,一边在网上发起专项筹款。
当吾金仁增和妈妈捧着断指赶到医院见到医生时,他第一句话就问:“我的作业还没做完,我的手以后还能不能写作业?”幸运的是,经过手术,他的手部功能基本保了下来。
后来,吾金仁增考上了内地一所大学,爱弹吉他,喜欢笑。
格桑花志愿者园子说,格桑花每一个孩子的背后都有故事,每一个故事的后面都有一个“后来”。
阿拉是格桑花捐助的第一对虫草小姐妹拉毛草和卓玛草的母亲。
“刚认识洪波时,我还不会说汉语,只会流泪。”阿拉的丈夫早年病故,全凭她独自抚养女儿们,生活的苦难压得这个藏族女人直不起腰。阿拉说,是格桑花的帮助,放大了她的勇气和善良。
阿拉不介意吃苦,在窘迫的生活中,她教育女儿分清“什么是欲望,什么是需求”。一次,女儿卓玛草提出想要一辆自行车,“格桑花”的捐助人已经答应,却被阿拉拒绝了,她说:“自行车不是必需品,好心人资助你,是为了让你好好读书!”最终,她用这笔钱给女儿买了一台复读机。
因为格桑花,阿拉开始去帮助更多的人。她常说,“我们没有钱,但我们要有精神。”
现在,女儿拉毛草正在大学学习藏医,卓玛草考取了当地的公务员,而阿拉则专心经营着一家小客栈。
阿拉说,她的一生有三个家,第一个是她出生的地方,第二个是她嫁的地方,第三个就是格桑花。
如果没有遇见格桑花,芦玉云就辍学在家务农了。
芦玉云的家在湟中县共和镇王家山村。2012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多巴中学宏志班,却因家境不好难以维系学业,是格桑花向他伸出了援手。
三年后,芦玉云被中国民航飞行学院录取,刚上大一,他就申请加入格桑花,从受助人成为一名志愿者。
格桑盛开。越来越多孩子的命运发生改变时,他们也选择了回馈社会。当年的受助者,源源不断地转身成为捐助人,像一场无尽的“接力”。目前格桑花179名在册志愿者中,有十分之一是曾经的受助学生。十年来,先后有数百名受助者投身格桑花志愿服务。
爱在延伸:书包之外再加一张车票
“江芳,6元,不定向捐助;李胜军,0.01元,西部助学……”,在格桑花西部助学网站的财务公开栏里,每一笔钱由谁汇入,如何支出,都有着清晰的记录,哪怕只有一分钱。这就是格桑花的“一分钱原则”。
目前“格桑花”平均每年募集善款约1500万元,其中80%来自捐助人的小额捐款。2014年,格桑花收到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捐款--100万元,来自深圳的捐助人卢光进把捐款用于“护花行动”项目的启动资金。
“‘对捐助人公开,接受社会监督’是格桑花不变的信条,我们必须善待每一份信任。”洪波说。青海格桑花教育救助会被评为2015年度中国民间公益组织透明度第一名。
这些年,洪波渐渐觉得,“西部助学”已不仅仅是帮助孩子上学这么简单。这种变化,源于国家对教育投入力度不断增加。2008年,随着“两免一补”的全覆盖,孩子们上学难的问题解决了。
“我们单方面的施与,就是孩子们需要的吗?”洪波看见,在一些学校仓库,捐赠的书包、文具堆积如山,学生根本用不完。而在一些偏远牧区,孩子们上厕所竟然用土块石头擦屁屁;有的女孩儿青春期来了例假,惊慌失措,不敢上学,甚至担心自己会死。这让她始料未及。
三年前,格桑花迈出了助学转型的第一步--“护花行动”,不仅仅给孩子送去卫生用品和内衣裤,更注重推动西部地区健康教育和女童保护观念。
类似的活动逐年展开。“在观影中成长”要让西部的孩子足不出户就能看到大千世界;“图书角悦读”要为低年级藏族孩子找到真正合适的绘本。
书本上的长城、苏州园林长什么样?有人行道的马路是什么样?一张火车票自然会给孩子们答案。在北京长城、上海科技馆、杭州西湖等地,“行走的格桑花”项目通过拓展训练、城市探索等课程,带领2000多名孩子走出高原、增长眼界。
无论再难,只要能推动改变,就值得坚持。“这就是理想主义者的特质。”洪波说。2018年春节后,洪波一直在为4月中旬在合肥市肥西县举办的“官亭林海公益徒步活动”奔波。
洪波说,教育工作没法立竿见影,只要坚持做,总有令人欣喜的改变。
洪波还侍弄着上千盆花草,她享受培育的过程,一如她现在的心态:静待花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