航海日记:睡湿床板、抓老鼠 远望7号工程师讲过去的事

2018-12-17  A+ A-
  2018年末,最新一代航天测量船远望7号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大海的路,这是它第8次驶向远洋。

  在我这样第一次登船的人眼中,远望7号行驶平稳,各类生活设施齐全,甚至还有不少娱乐设施。然而,船上的一群“老船员”告诉我,如今舒适安全的工作环境背后,烙印着一辈辈“远望人”曾经的艰苦历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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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远望7号上共有三个健身房,一个篮球馆,一个游泳池,一个KTV,和一个电影放映厅。图为可作KTV的娱乐室。 温孟馨 摄

  电气工程师孟海辉:我曾三进三出夺命气旋

  41岁的孟海辉是远望7号的电气工程师,负责的是全船的电力供应,至今已在远望号上工作了24年,大家都唤他“老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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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海辉在远望7号轮机部中央集控室值班。 宋东瑞 摄

  老孟是个“工作狂”。在来到远望7号之前,他曾在远望2号上工作,并参与过远望2号船的中期修理。作为电气工程师,他格外关注船内放置电机的机舱,亲自参与了机舱喷漆。他回忆,当时用的油漆喷枪,喷嘴足有人的手臂那么长,喷起漆来能产生极大的“漆雾”,使他的护目镜瞬间被油漆覆盖。于是他索性不戴护目镜,眯着眼睛进行喷漆操作,结果眼睛里溅进了许多油漆,下眼皮一翻开全是白漆。普通的水清洗不掉这些油漆,他只得用棉签沾着松香水去擦眼睛,松香水刺激性很强,老孟的眼睛因此肿的老高,过了许久才消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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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海辉工作起来忘我投入,十分敬业。 宋东瑞 摄

  这艘老孟亲手参与修理的远望2号,执行过嫦娥号、神舟号等许多重要航天测控任务,曾被授予“功勋测量船”称号,然而功勋背后不仅有一辈辈远望人付出的汗水,还镌刻着艰难险阻,甚至有过危及生命的险境。老孟就遇到过这么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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功勋测量船远望2号。 资料图

  1997年,当时的天气预报还不那么准,因此在执行完任务,即将靠港的时候,远望2号在必经之路上遭遇了一个未曾预料的气旋——海上遭遇气旋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,它可以造成巨大的风浪,让船只倾覆,最极端的情况下,甚至可能导致全船人葬身海底。而当时的远望2号,因为无法判断气旋的是否已经离开,曾三次驶入气旋,又三次逃脱出来。老孟回忆,当时船上三分之二的人都出现了晕船,许多人穿上了救生衣,甚至有不少人写好了遗书。

  “这个故事,我们远望人没有不知道的。”一直听着我们谈话的老孟的同事忍不住插嘴,“这是个传奇,稍有不慎就没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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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图为远望7号气象预报员在操作气象仪器,如今远望7号船气象预测十分准确,能够准确地避开此类危险气象。 韩帅 摄

  即使是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,老孟也没想过放弃,而如今,工作条件、生活条件都大大改善,健康和安全有了保障,他更舍不得离开了,“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”他自嘲道。

  通信工程师李红民:我曾日日睡在潮湿的床板上

  41岁的李红民是远望7号通信工程师,在船上工作也快17年了。和老孟一样,他也是从远望2号船来到远望7号的,不过他对远望2号却有着不同的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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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红民在远望7号船上工作,远望7号上的许多工程师都来自远望2号。 焦会周 摄

  李红民对远望2号船上艰苦生活的记忆可以概括成两个字:闷、潮。他回忆,当年的房间都是木质结构,多以5人间、7人间为主,甚至还有9人间。船员们以组为单位,每个组住一间,小组长住在一进门单独的床上,另有若干上下铺。李红民当年就是小组长,他住的床边就是窗户,窗户外并不是想象中咸咸的海风,而是管道,管道散发的潮气悄无声息地侵入屋内,暗地里“祸害”着李红民的床铺。刚当上小组长时,李红民对此毫无知觉,直到日子长了,他逐渐发现床铺怎么睡也不暖,掀开褥子一看,才发现床板全都是湿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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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红民在远望7号的住舱中铺床,如今的床铺干燥舒适,房间明亮宽敞。 温孟馨 摄

  因为长期睡在湿床板上,包括李红民在内的许多船员都患上了关节炎,天气一潮,浑身的关节都难受。但潮湿憋闷的可不只是住舱,还包括他工作的通信机房。当时的通信机房普遍又小又窄,不仅工作起来拥挤难受,还长期散发着霉味。李红民还记得,当时最小的机房是电话机房,只比现在各个房间的厕所略大一点,大约四、五平方米,里面只有一台设备,两把椅子。偶尔两人一起值班,真连走路都得侧身通过。

  工作时的种种辛苦与不易,李红民从来不对家人说起。多年的聚少离多,他和妻子之间已经形成了独特的默契,互相都是报喜不报忧。“家人都很支持我,”李红民告诉记者,“他们知道我舍不得离开远望号,这里培养了我,我要对它有个交代。”

  测控工程师李仁龙:我的工作中曾包含抓老鼠

  38岁的测控工程师李仁龙第一次登船是在远望4号,后来又在远望5号上工作了近十年,于2016年来到远望7号。对他来说,最难忘的还要数见证了他第一次出海工作的远望4号船。

  远望4号船是远望号中最小的一艘,因此也格外颠簸,用李仁龙的话说,“站在甲板上,往上摇脸冲着天,往下摇面对着海”。于是毫无悬念地,李仁龙遭遇了严重的晕船,他说,从船驶出长江口一直到任务结束靠港,他没有一天不是在晕船中度过的,而且,他的症状十分严重,吃什么吐什么,瘦得前胸贴后背,“吃东西只是为了吐得舒服一点,因为如果不吃,吐的就是酸水了。”

  李仁龙告诉我一首“晕船十字歌”,生动地形容了他晕船的感受:一言不发,二目无神,三餐不进,四肢无力,五脏翻腾,六神无主,七上八下,九(久)卧不起,十分难受。可天天晕船却不能天天不工作,于是他只能强撑着到测控机房,边上班边紧攥着垃圾袋“时刻准备着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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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仁龙(右二)在远望7号测控机房工作,相比过去的老船,远望7号航行十分平稳。 韩帅 摄

  给李仁龙留下深刻印象的还不止晕船,老船上的老鼠也让他记忆犹新。由于当年没有完善的防鼠措施,船上有不少老鼠,他甚至曾经在夜里睡觉时,感觉到老鼠从自己胳膊上跑过。

  在当时,捉老鼠还是船员们的工作之一,谁要是抓到老鼠,交给负责的工作人员,就能够换取一定的金钱奖励。不过对于负责测控的李仁龙来说,抓老鼠可不仅意味着额外收入,更关系到他的工作能否顺利开展。在测控机房里,同样有老鼠捣乱,而测控工程师们最怕的就是老鼠咬坏设备线缆,引发设备故障,影响测控任务顺利开展。因此,任务正式执行的前一天晚上,李仁龙和同事们总会睡在机房里,把自己当成“稻草人”,吓退作乱的老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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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测控设备的线缆十分重要,即使如今远望7号上已没有老鼠作乱,李仁龙仍要经常对它们进行检查。 韩帅 摄

  或许正是因为经历过艰苦的工作环境,李仁龙很珍惜如今的工作状态。即使年幼的儿子曾三次要求爸爸辞职,他也没有听从,反倒是给儿子写了一封长信,解释了自己不愿离开的原因。“人要懂得感恩,要坚持梦想,还要有责任感。”他在信中这样对儿子说,“爸爸希望,你也能找到你的梦想,并且坚持下去。” (记者 温孟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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