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江英峰小学教职工签署不从事“微商”等营利性活动承诺书。图/晋江龙湖镇教育委员会
一纸红头文件，搅动福建晋江教育界，也引发全国性关注。
3月21日，福建省晋江市教育局印发文件，禁止全市范围内包括在编及合同制教师在内的教职员工从事“微商”等“营利性活动”，并要求下属各学校启动“自查自纠”，同时开通家长举报热线。在文件中，晋江市教育局将这一政策的动机，解释为部分教师从事“微商”，已“影响正常教学工作”、“损害教师队伍形象”。
文件下发十天，执行却不乐观。昨日，晋江市教育局相关工作人员确认，目前尚未接到举报线索，也没有处理一名在职教师。其表示，教师从事“微商”，取证及认定都是难题，目前仍停留在“自查”阶段，对没有自行整改的，将由纪检部门介入。
严查“微商” 教师需签《承诺书》
2017年3月下旬开始，一场名为“教师从事‘微商’等营利性活动自查自纠会议”的活动，陆续在福建晋江境内多所学校开展。会议内容包括“学习相关文件”，并签署《承诺书》。
以晋江市池店中心小学为例，该校教师公开承诺，“拒绝从事微商等营利性活动”。
这场活动，源起晋江市教育局印发的一份文件。新京报记者获得的这份名为《关于开展教职员工从事“微商”等营利性活动问题自查自纠工作的通知》的文件中称，因“有群众反映”，晋江教育系统中，有“少数教职员工无视法规和纪律的约束，从事‘微商’等营利性活动”，导致“严重影响到正常教育教学工作”，甚至“在学生家长中造成不良影响”，“损害了教师队伍形象”。
据此，晋江市教育局要求下属各学校对照相关规定，对本单位教职工从事“微商”等营利性活动情况进行调查摸底，开展自查自纠。同时对存在违规情形的教职员工，要逐一进行教育谈话，“做好政策解释和宣传工作，要求涉及对象及时纠正整改”。
上述文件中称，禁止从事“微商”等活动的对象，是包括在编及合同制身份在内的晋江全市教职员工，对存在问题且未自行整改者，将由晋江市教育局、晋江市纪委派驻教育局纪检组调查处理。此外，教育局也将不定期对各学校执行情况展开督查。
晋江市教育局一名工作人员称，下发通知的原因，系教师从事“微商”行为客观存在，加之家长投诉，因此要求学校通过自查自纠来进行整改。这名工作人员强调，上述通知属“内部文件”，“主要是给教师确立一个导向，专心教学，而不是为了处罚教师。”
尚未有教师受到处理
新京报记者注意到，晋江市教育局出具的文件中，附有举报热线。昨日，新京报记者拨打这一电话，对方自称晋江市教育局人事科工作人员，其表示，尽管开通举报已有10天，但目前尚未接到一条举报线索，也没有处理一名在职教师。
上述工作人员介绍，在实际操作中，对从事教师“微商”行为的认定及取证，均存在困难。“如果只是在朋友圈发了商品信息，没有具体交易，就很难确认。” 其表示，如果接到家长举报，教育局将进行调查核实，除了相关证据外，还需教师本人承认，并有证人证明等完整程序。
晋江市教育局下发文件，要求教育系统各单位对本单位教职工从事“微商”等“营利性活动”情况进行调查摸底，开展自查自纠。受访者供图
晋江市教育局另一名工作人员称，文件打击的，主要是部分教师“利用工作的影响力”，向学生或者家长推销产品，导致“买还是不买都很被动”。对于涉事教师这样的行为，家长应做好证据留存，同时积极与教育主管部门联系。
新京报记者随机采访了晋江市境内数所学校，多名教职员工称，在接到教育局文件后，即开展相关学习活动，并强化“职业道德规范”学习。而曾经参与“微商”的教师，多为新近工作的年轻教师，在文件下发后，已自行删除相关图文信息。除此之外，学校方面尚未有进一步行动。
■ 追问
教育部门发文“禁微商”是否适当？
有专家称没必要管，也有专家认为教师身份特殊，发文规范合理
新京报记者检索发现，网络上关于教师从事微商的争论，一直没有停止。不少学生家长称，在看到教师发布的商品信息后，会觉得“尴尬”，“买或者不买都不合适”。
南京一名在编教师告诉新京报记者，在工作之余，自己也从事“微商”。不过，这名教师强调，自己在发朋友圈宣传产品时，会屏蔽学生及家长，也不会将“广告”打到家长群。“一个是怕给家长制造麻烦，另外也为了避嫌。”上述教师称，教师工作时间比较固定，社交圈单一且“窄”，从事微商除了增加收入之外，也有扩展交际圈等考虑。
教育学者熊丙奇认为，在晋江市教育局看来，教师从事微商，会影响教师形象和教学工作，甚至出现强制学生和家长购物的情况。他表示，这些问题，并非从事“微商”必然出现的问题。对于教师从事微商，应当从学校内部管理的角度来解决，例如加强教育资源的配置和优化，保证教师本职工作完成好，“没有必要管8小时之外的事”。如果出现利益输送，家长可以通过教师委员会等合法的维权渠道来解决。
而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杨伟东认为，尽管没有国家赋予的行政权力，但是教师其身份特殊。教师兼职做微商，如果利用职务影响经商，与教学工作相冲突，因为职业的特殊性，而带来负面影响。考虑到这些，那么这项通知本身是没有问题的。
行政手段干预是否有根据？
教育局认为教师属公职人员，禁止参与经营活动；专家称“不能一棍子打死”
晋江市教育局认为，教师属于国家公职人员，身份特殊，从事微商只是载体发生变化，但本质上还是“做买卖赚钱”，属于经营活动，应当予以制止。
新京报记者注意到，晋江市教育局的发文依据来自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》的规定，公务员不得从事或者参与营利性活动。而在2016年1月新施行的《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》中也有类似规定。
而在熊丙奇看来，就目前来说，尚无法律规定禁止教师利用课余时间兼职。尽管《公务员法》有规定，但教师不属于公务员，没有享受公务员的权益和福利保障，因此不能直接按照公务员法进行管理。
华南理工大学政府绩效评价中心主任郑方辉表示，在实际操作中，要将教师与公务员区别对待，而在教师内部，事业编制与合同制教师也应有所不同，不能“一棍子打死”。事业编制教师根据《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处分暂行规定》第十八条规定，违反国家规定，从事、参与营利性活动，根据情节轻重，给予不同程度处分。对于合同制教师而言，教学仅为工作，按劳动获取报酬，在正常工作之外参与经营性质活动，主管部门则不宜过分干预。
不过，郑方辉也强调，教师工作不仅仅在课堂，日常备课等需要耗费大量时间，而如果专注于从事经营性活动，则会分散精力。他表示，作为教师，应当区分好“主业”和“副业”，保证教学质量。
本版采写/记者王煜 左燕燕
